傍晚六点半,城市广场的音响准时响起,《最炫民族风》的旋律裹着晚风漫过街角,攒动的人影在光影里摇晃——这是中国城市最常见的黄昏图景,也是三百六十万广场舞参与者每天的“必修课”,但若走近细看,会发现这些踩着节拍的身影里,藏着许多被热闹包裹的寂寞,广场舞这支“平民舞曲”,早已不是简单的健身运动,它像一面镜子,照见当代都市人,尤其是中老年人的情感褶皱:当白天的喧嚣散去,当子女远行、同事退休,当熟悉的社区变成钢筋水泥的迷宫,广场舞的音乐声,成了对抗寂寞的最后一道防线。
寂寞是什么?对65岁的李阿姨来说,是退休后清晨醒来,家里只有冰箱的嗡鸣声;对72岁的王大爷而言,是老伴去世后,阳台上的绿植都枯了两盆还没人说话,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2.97亿,其中超四成空巢老人;而《中国中老年社交报告》指出,近六成中老年人认为“日常聊天对象太少”,当传统的熟人社会逐渐瓦解,当家庭结构变小、邻里关系淡漠,广场舞以一种近乎“野蛮生长”的姿态,填补了这些情感空缺。
广场舞的参与者,大多是带着各自的“寂寞故事”走进人群的,有人为了排遣“空巢寂寞”,有人为了缓解“退休寂寞”,还有人藏着“失语寂寞”——退休教师张阿姨曾是学校里的“铁嘴”,退休后对着镜子说话都觉得别扭,直到加入广场舞队,成了领操的“张老师”,每天喊拍子、纠正动作,才找回了被需要的价值,这些寂寞并非洪水猛兽,它更像一种慢性缺氧,需要持续的情感输入才能缓解,而广场舞恰好提供了三重“解药”:一是规律的社交节点,每天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让独居老人有了出门的“仪式感”;二是低门槛的情感联结,不需要复杂的寒暄,跟着音乐摆动,就能感受到“我们是一类人”的归属感;三是微小的价值实现,学会新动作、记住新队形,甚至只是被邻居家的大姐夸一句“今天精神好”,都能成为点亮心情的火花。
但不同群体的寂寞,在广场舞里也有不同的“解法”,为了让这种“解法”更清晰,我们可以通过一个表格来对比几类典型参与者的寂寞类型与广场舞的作用:
参与者类型 | 寂寞表现 | 广场舞提供的支持 | 典型案例 |
---|---|---|---|
空巢老人 | 日常无人说话,时间难打发 | 固定社交圈,集体活动填补时间空白 | 陈奶奶每天跳舞后和队友约买菜 |
退休职场人 | 失去社会角色,价值感缺失 | 担任组织者/领舞,重获被需要的感觉 | 张阿姨从“张老师”到“队长” |
丧偶/独居者 | 情感寄托缺失,孤独感强烈 | 临时“家庭”氛围,队友的日常关怀 | 王大爷生病时队友轮流送饭 |
城市新移民老人 | 熟人社会瓦解,归属感缺失 | 以舞会友,建立新的人际关系网络 | 河南籍阿姨通过广场舞老乡群 |
广场舞真的是寂寞的“万能解药”吗?未必,当音乐声戛然而止,当人群散去,每个参与者依然要面对独自回家的路,更值得注意的是,部分群体在广场舞中可能陷入“群体性孤独”——表面融入集体,实则缺乏深度交流,有人机械地跟着动作,眼神却飘向远处;有人为了“合群”强颜欢笑,转身就叹气,就像社区里的“刘大姐”,每次跳舞都笑得最大声,但队友们都知道,她的儿子在国外三年没回过家,跳舞只是“不让自己想太多”,这种“用热闹掩盖寂寞”的方式,或许能暂时麻痹情绪,却无法真正填补内心的空洞。
更深层的矛盾在于,广场舞的“公共性”与个体的“私密性”存在天然冲突,广场是公共空间,广场舞是集体活动,它要求参与者遵循统一的节奏、规则,而每个人的寂寞却是私密的、独特的,当“80后”的退休潮来临,当年轻一代开始提前焦虑“老了怎么办”,广场舞或许会迎来更多参与者,但如何让这份“热闹”触及更深层的情感需求,如何让集体联结转化为个体力量,依然是社会需要思考的问题,毕竟,寂寞的本质是“被看见”的渴望——我们需要的不是一群人一起跳舞,而是一群人一起“活着”的感觉。
Q1:为什么退休后更容易通过广场舞排解寂寞?
A:退休是人生重要的“社会角色断崖期”,职场人退休后,失去了工作带来的社交圈、价值感和规律作息,容易产生“无用感”和“时间空白”,广场舞恰好弥补了这三重缺失:固定的活动时间重建了生活节奏;集体互动提供了新的社交网络;通过学习动作、参与组织(如领舞、记账),中老年人能重新获得“被需要”的价值感,这一代退休者多经历过集体主义时代,对“群体活动”有天然的认同感,广场舞的“集体性”更易引发他们的情感共鸣。
Q2:广场舞中的“小团体”会让部分人更孤独吗?
A:有可能,广场舞队内部常因兴趣爱好、性格、居住地远近等形成“小团体”,若组织者缺乏引导,新加入者或性格内向的老人可能难以融入,反而加剧“局外人”的孤独感,比如一些队伍以“老乡”“老同事”为核心,对外地老人或新参与者态度冷淡,会让对方感到“被排斥”,要避免这种情况,需要队伍主动设计“破冰活动”(如结对子教学、集体生日会),建立包容的团队文化;同时鼓励参与者保持开放心态,主动与新人交流,让广场舞真正成为“人人有份”的情感共同体,而非少数人的“社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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